与陈耀福相识超过十年，这一次写陈耀福，让我对他的认识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
         早期，我与他总是擦身而过，我离开台湾李奥贝纳时，他刚到智威汤逊上任。我回到香港，但仍然非常留意台湾广告圈的动态，后来得知一些旧部投到陈耀福的门下，并创出佳绩，于是开始留意到这位由新加坡空降并在在台湾成绩斐然的新贵。
         第一次真正面对面交流是某年龙玺的评审会上，惊诧于这个笑容满面的腼腆大男孩，就是大名鼎鼎的台湾JWT ECD。几天的评审过程，相聚甚欢，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们很快又各自为手边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之后也没有太多的联系。
         直到多年后，我的岗位已转到管理层，想找陈耀福到香港灵智当执行创意总监，这就是我十年来“追求”陈耀福的开端。历史已经告诉我们，我的诚意打动不了Norman，中间的几年我也多次向他伸出邀请之手，只是时机未能配合，其中也有他对别人的承诺尚未兑现或想做的事情尚未完成等等原因，致使我们一直未能共事，让我抱憾。不过，这些原因令我觉得陈耀福是个有承担的男人。
         直到2009年，所有的星星都重新排列顺序，有了天时、地利、人和，陈耀福和我终于在睿狮中国LOWE+Partners，与我成为一起打拼的Partner了。

成为一起打拼的Partner

一次交心的对话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虽然差不多每天见面，但忙碌到身不由己，很难停下来详谈。感谢《广告人》让我写陈耀福，令我们不得不坐下来聊一聊，这既是天南地北地聊天，也是一次很舒服、很有深度的谈话。陈耀福坦白、毫无保留，我也答应自己，不要写一篇冠冕堂皇的空泛文章，也不要像软文一样只顾吹捧；我希望自己和读者，能一起近距离窥探陈耀福这个人。

         “Norman，你做广告已经很长时间了，你的满足感来自什么地方？”
         “觉得被需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别人对于我的需要，是我的原动力。”他轻描淡写的说，我想：哇塞，好大男人哦。
         “我的满足感来自三个地方：首先，是我的家庭，太太和两个女儿，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她们；
         然后，是我的工作，令公司和自己出名、进步、带领团队、教导团队、一起成就一些东西、Achieve一些东西，我这样是相当满足的。广告给我一个舞台，这是我表演的空间，在舞台上，我一切的理想和梦想，都能一一实现；
         最后，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原动力，我是那种不能没有朋友的人，没有朋友，生活会很枯燥。 ”

台北评审后，莫康孙、靳棣强、许舜英、林少芬，大伙儿一起享受好吃的牛肉面，老大孙大伟坚持请客。
 

         “What’s next，下一步陈耀福将会做什么？”
         “在这个广告舞台上的我，现在是很心急的。一个做创意的人有多厉害，究竟是怎样衡量？我们常说‘You are as good as your last campaign.’，意思是‘别人给你的评价，是根据你最近所作的作品来衡量’，虽然很多人喜欢活在往日的光辉，我却最讨厌。别人在期待着我最新的作品，我期待着我下一个新突破。”

         陈耀福不止一次说心急，他的心急是急不可待的那种，是不耐烦的那种。他脑袋里充满创意，是澎湃到会满溢出来的那种，他有很多想法，心急是希望好的想法能够原汁原味——付诸实行，在广告这个行业，做创意的往往会身不由己，有时点子被曲解、被七除八扣、被改到支离破碎、体无完肤，出来的成品连自己都不认得。面对如此状况，怎能不心急？

准备开机了！

休息，让生活更美好

         “你曾经在另一个访问中说过‘休息，让生活更美好’，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2009年你休息了一整年，你现在感觉如何？休息，让生活的哪些方面更美好？”
         “这一年真的是潮起潮落哦。我本来是打算休息半年，碰到2009年金融风暴，找工作和创业都是很坏的时机，不过这段时间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想很多事情，让我看得更清楚我的真正需要。我的广告生命是属于在跨国性的、具规模的、服务蓝筹客户的创意广告代理。”
         “坦白说我也有想过创业，这么多年，总有一些客户追随，但我看得很清楚，客户要买的不止是一个人，是一个规模、一个体制、一个可持续为他发展品牌的伙伴；有水平的客户，我的意思是关注大问题的客户，往往需要一支有阵容的团队，以个人单打独斗，不仅仅是辛苦，更重要的是个人能力绝对是有局限的；这一年，我深深体会团队的重要性，个人的力量是有不足，特别是在做广告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左右身边的平辈，上面的老板、下面的团队，统统都很重要。”
         “我不是神，我不是万能、什么都懂。在广告业，是没有神的，只有努力、只有团队的互相扶持。”
         “身份认同在于你的团队，个人英雄主义是自私而无用的，非常不切合实际的梦。一个人的成就，是身边的人造就的……The people around you make you somebody。”
         “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时机都很好，在LOWE，我感觉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休息和等待着的一年，确实值得，休息的这一年可能我会形容为一段‘Humbling’的过程，让人看到自己的弱点。”

2004年和家人到北京游玩，隔年就全家定居上海了。
 

         “休息的一段日子，有所得吗？”
         “有，是学会如何珍惜快乐，并在快乐与物质之间取得平衡。虽然钱不是万能，但在城市中生活，没钱就万万不能。这一段日子我透彻了对价值观的认知：有钱固然开心，挣钱，过程都要开心才有价值。”

         “你知道自己、了解自己吗？”
         Norman没有正面回答“Do you know yourself?”，他只是说“Other people know you。”

         “你快乐吗？”
         “如果有人说他百分之一百快乐，你不要相信，这是谎言。快乐是程度，是一个百分比。我不是百分之一百快乐的原因是我想做更多的东西，我不是悲观，我只是想做得更多，我还未满意。”

         “不工作的时间，你会做什么？”
         “想东西，特别是在周末。”

         “会不会钻牛角尖？”
         “与人有接触就不会。”

2008年到澳大利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岛拍片。
 

正直敦厚，懂得惜福

         陈耀福说，休息的这一年，他还学到一个东西：“惜福”。他说这不是什么伟大的观念，但人一定是要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之下，才会欣赏和珍惜。在这一年，他学会珍惜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What made 陈耀福，是什么东西造就Norman Tan？”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了不起，可能是做得久，又做得专吧！”

         “是否只有一个陈耀福？你特别吗？”
         “我是狮子座的。我有一个弱点，是我在意别人怎样看我，这可能也是一种虚荣心吧。你会说我是有一点刻意经营，我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在中国几年，看到也学到价值观的现实，也令我看到很多矛盾的、很难接受的东西，这完全是价值观的不一致，觉得很不舒服。”

         “不开心的时候，如何开脱？”
         “学着去尊重与自己不同的价值观，当然也要知道自己心中的底线，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看得清楚透彻，有些事物自己不能改变，也叫自己就不要太生气啦。
         说到底，我觉得I am a lucky person，我是个幸运的人，我是会“惜福”的。我珍惜我的家人，我生命中遇到过、影响过我的人，我感谢他们。
         我想做到更多，但我也明白I am only human，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对，我是一个务实（pragmatic）的人。对于大是大非，我心中有一条线。对于小事，我也学懂不斤斤计较。
         性格决定命运。悲观的人是不会快乐的。很多人一天到晚都在埋怨，负面的情绪没有用，只令自己不开心。我猜，少一点胡思乱想，人会快乐一些。”

         “人生中有所欠缺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是死而无憾的那种？”
         “Travel the world呀，去看看世界，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我是非常清楚，凡事有trade off, 这种自由在与生活、工作、家庭的责任衡量之下，可能要做出取舍。我知道我人生的责任在哪里，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啊。
         有自己想做的事，没时间就要偷时间，这又是一种取舍。”

         陈耀福是我遇到的成功人物之中，最谦虚、最敦厚诚恳、还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他没有被自己事业上的成功冲昏头脑，对于身边每一个人，有权有势也好，小朋友也好，他都一视同仁，一样温柔敦厚。这可能是他口中所说的“惜福”吧。他对于自己的成就，归功于身边每一个人，自己就埋头苦干，这绝对是今天年轻人和业内的人值得学习的地方。

         我创作，故我在
         “你的代表作？”
         “还是‘钻石惹的祸’。还有两年前的喜力大师杯。我因我的创作而骄傲。不过这些作品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我不是说You are as good as your last campaign吗？所以还是那一句，心急。”

         “如何‘自处’，如何面对？”
         “创作的路是辛苦的！Keep trying啦，不断做，不断往前，不断尝试。相比于以前，现在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但不是没有，所以要自己寻找，自己创造机会啦。”

         “什么时候会是你退下，不再愿意做广告的时候？”
         “我还没到那个时候，我还要冲。你知道吗？我刚搬了家，从400平米的郊区别墅搬到一套280平米的市区公寓。 我住大房子的时候不开心，因为我没有打算现在就退休种花养鱼。现在的地方更靠近市中心，更配合我这种“冲”的生活方式。
         哈哈！或者这样说，要是有一天，你看到我变得很圆滑了，变成一个‘suit’了，那代表我的那个火焰熄灭了，没救了！（按：suit是业内说客户服务部人员的虐称，从empty suit引申而来，意谓他们只懂得奉迎客户，没有内涵。）
         生命是短暂的，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我就很快乐了。我希望我生命终结的时候，能比我来到这世上的时候快乐，那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但是自己开心，是不够的。对我来说，更大的喜悦是自己开心，其他人都开心。
         人与人之间最理想的关系，是能够互相启发、互相inspire。
         也正因如此，强者遇强愈强，出色的人往往希望被最出色的人围绕，产生微妙的化学作用。
         所以，出色的人最想与最出色的人一起工作。”

         Norman，你是最出色的！□

好友点评：

熟识Norman在智威汤逊

劳双恩  智威汤逊中国区主席兼东北亚区执行创意总监

         他在台北，我在上海。
         好像是1998年吧，但我的感觉是好像认识他很久了，虽然实际上只有12年！原因很简单，我们一见如故。可能是对广告的品味、对工作的要求、对人生的价值、对朋友的情谊，尽管不尽相同，但也相差不远。在同和异之间，更多了一份尊重和欣赏。
         我们很谈得来，有空的一个晚上，就相约在一个地方，有时候是我家，有时候是他家，或普普通通的一个酒吧，我们会抽抽雪茄，谈谈近况。
         听到他又重出江湖，实在为中国的广告圈高兴！他的执着和专业，又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精彩，对客户、对公司、对他周围合作的人，特别是年轻人，都值得期待！
         他永远乐观，和他一起工作，就是听到欢声笑语，再差劲的工作环境、甚至合作的人，他都会以最乐天的，最积极的心态，祈望把事情做到最好。如果有哪个同事，哪个客户能够把那么充满阳光的大男孩，弄的乌云盖顶的，肯定是广告界的大“尸”级！
         怀念和他共事的日子。我们在智威汤逊亚洲的创意联席Passion并肩作战，成绩不一般。我在东北亚，他在东南亚，再加上其他几位，好像狄运昌，Pinit，Edwin等等，日子太美好了……
         Norman, 你什么时候回家？□

期待他更出色

苏秋平  著名广告创意人

         忘了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碰上了阿福。只记得当年他在新加坡的CR&GREY，我应该也刚从香港返新，暂时在DMB&B,帮他们负责奥迪的案子，一项促销活动把我们扯在一起，见面的第一印象是他这个人很开心，很好玩。他贴在墙上的一幅作品引起我的注意，心里就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别的我不敢说，看人我倒从来未走眼过。当年在新加坡致力中更创作者了无几人。我也竟倚老卖老，鼓励他在中文创作上多加把劲。过后我们合作的机会并不太多。我一直留意他的动向，努力的他也开始在广告江湖露出他的大头。（注：他的头有点大）。有一天他突然找我喝咖啡，告诉我中国台湾JWT找他，想听听我的意见，我说去。结果他去了，他在宝岛的战绩大家有目共睹。真替他高兴。功成后他又回到老家，接下JWT东南亚执行创意总监的令箭，那时我已离开新加坡到了中国。再一次他又找我，说有可能来内地发展，我说来.他来了，加入bates141，在中国，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两家人常在一起。阿福有位很活泼的贤内助，两个很可爱的女儿。尤其他的小女儿，很怕我亲她。一见我就拔步逃避，阿福是亚洲第二代广告人，他的成绩早已超越我这个老人。最近他加盟LOWE，必与伦大妹子联手，大家等着瞧吧。□

在中国继续前行

冯康洁  时任达彼思上海董事总经理

         五年前的春天，在达彼思上海Office认识了和我同一星座的Norman，不过初次见面，除了对狮子座本有的好感之外，他给我的印象并没有什么超出我对新加坡男人的预期。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共事在一个较为艰难的工作环境，让我有机会解读到很多预期之外的东西。因此我们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partner,和挚友。
         那几年正值Bates刚刚进入WPP这个大家庭，走上新的革命征程的开始。对于一个从未在内地工作过的创意管理人来说，需要面对的文化冲突，价值观的冲突都是非常大的挑战。一般意义上，高高在上的外国空降司令官总是可以找到一些冠冕的理由去回避这些冲突。可是他让我很意外，他总能以一种乐观的态度去面对，并且挽起袖子来一起去干革命。他的外在看似很温和，但内心却是个坚持梦想的人。他的坚持，他的包容，他的担当曾给过我很多的鼓励和信心。
         每个人都会有想要放弃的时候，然而很多时候都是被你的合作伙伴和团队拉回来的。我相信在这里所碰到的竞争环境，行业生态都是Norman未曾充分预计 过的，尤其是每天都要做很多选择。但是他给予我和团队的信任和支持，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地重新变得勇敢起来。
         我想一个创意人，应该说广告人，无论你从业多久，对于优秀作品的执著追求，和一份对事业的激情和坚持，是可以衡量你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的决定性因素。也许很多人都多少明白这些，可真的能用这些来要求自己，并还在全情投入地坚持着不断前行的人并不多。而Norman正是他们中的一个。
         在这里我想把我前不久完成的一部话剧作品中的一段话送给Norman, 感谢五年前的那个春天，我认识了你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广告的新加坡大男人。
         “……我们感到幸福，是因为我们建立了一种关系；我们感到值得，是因为在这种关系里找到了自己……”□